2012/10/29 The Hurricane Sandy
飓风前的星期日,我和Old Lady静坐在床边看着三个大男人忙忙乎乎修窗户。巨大的半面墙的窗户上下两个铰链没了一个,只靠底下的铰链和另一边的锁头关闭的窗户被大风吹的三寸漏缝嗡嗡作响。三人没有铰链又是星期天,折腾了半天工头双手一摊,封了一圈胶带打了两个铆钉安慰了两句别害怕走人了。Old Lady的女儿在风雨中来访,指挥着我从厨房的橱柜高处弄下瓶瓶罐罐蓄水。花瓶水瓶浴缸洗脸池,一片忙碌中那UES标准主妇脸的女儿走进我的卧室,说你知道我妈妈身体有病是吧。我眉毛一跳一脸懵懂,她嘴角一咧眼神却很锐利,你住了这么长时间都没看出来?我唯唯诺诺。看出来和说出来那不是一个层次的事情。她接下来的话语证实了我一直以来对Old lady记不住我名字以及对她母女关系的疑惑。我微笑不语转到客厅盯着寂静的中央公园湖面,风雨中树枝稍有摇曳,没有预想中的椅子掠过湖面的电影情节。
飓风最中,手按在冰冷的窗面上随着窗户鼓出来凹进去,本来就有轻度恐慌症的我不得不跑到客厅,坐在old lady对面的椅子上盯着新闻故作镇定。Old Lady 轻描淡写地,我没有听到任何风声啊。你是不能指望80岁的高龄老人听到任何环绕立体声的。
夜里盘腿坐在床里和朋友发短信,大风呼啸,网络也断断续续,手机尚还好,两人还说看来星期一晚上的歌剧可能会取消。呼啸不息的大风中蜷在床上的我还是按捺不住给一位友人发邮件稍微抱怨些自己的害怕。
星期一早晨,大风依旧但是窗外平静阴沉。没有停水没有断电手机网络一切正常没有邮件,我的窗户也还安在风声也渐渐收敛。学校停课两天,得了些时间继续偷懒赖在家里床上看电影。望着厨房里一堆瓶瓶罐罐都装满了水我都叹气。
星期三学校恢复上课,懒懒地出门坐公车,路上读文章入迷回过神来发现堵了一个多小时,到了课堂上也满正常,office hour和小孩子们谈的也满尽兴。晚上回来照例走了很远地铁没开但是还是有公车。星期四出去跑步,发现中央公园关闭只好绕着外面石板路跑半圈就累的我气喘吁吁。星期五步行穿过西边,偶尔路边有倒落的树。收到了邮件的回复就一句话还活着?我哈哈一笑。星期五六两天都出去和人喝酒,星期六晚上更是酩酊大醉不得不把后辈带到家里睡地板。
直到飓风过去近一周后知后觉的我才意识到大错特错的我有多离谱。纽约的几个borough被水淹的被火烧的被风刮的停水断电在急遽下降的冷潮中没有暖气的,Breezy point, Red Hock等好几个neighborhood直接就没了。我没有看到一具具尸体袋被拖出来的新闻,但是一张张夷为废墟垃圾堆的照片之中我看到了曼哈顿的下城区被吓一跳:僵尸嘛。
一场飓风轻而易举地掀翻了人人平等之类的虚伪民主面纱。富人平安穷人灭顶。受灾最严重的区域都是曼哈顿岛外的蓝领的密集住宅区,烧光的是消防队员小区的100多栋房子,困在家里的基本都是无职高龄老人。即使在曼哈顿岛,上城区有水有电有电话喝热汤,下城区没水没电断网断顿在星巴克的卫生间里洗澡,那条电力线咔嚓一下将上下阶层闪的无比清楚。但就在下城区的汪洋之中,离俨然一大浴缸水族馆的grand zero工地不远的Goldman Sachs总部高楼在风暴最激烈的星期日夜里依然全体亮晶晶的如灯塔明白无误地宣告金钱的力量就是这么强大。而几个街区外NYU医院在一片漆黑中用人手将200多病人抬下楼梯。最俗最烂最丑陋的老话:财富决定命运。Goldman Sachs为预防风暴运了2500 个沙袋堆在门口让人们笑话说New Jersey的海滩就是这么沉的,但人家安然无恙在风暴后开放给公众当避难所提供热水淋浴和手机充电。无论民主的进程多么先进口号多么响亮,一场自然灾害把所有藏着掖着的秘密都推到街道上明晃晃地如那些废瓦和被水浸过的丢弃的食物,令人无法消受。Old Money Survives with Caution. New coming-rich with over-confidence lack of experience suffered, and the Poor, just disappeared, underwater. The Rich is talking about rebuild but for the Poor- apocalyptic- you name it, game over, the end.
这场飓风也掀开了我的潘多拉盒子。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收到那封邮件的回复。也发现在所有亲戚朋友的问候当中唯独没有我的父亲的电话。不是他们不爱我或不关心我,而是他们知道我最近心烦怕打电话给我让我压力剧增而炸毛而一直忍着不敢给我电话。一场飓风刮的我心骤凉:How horrible I am as a person。
一肚子秘密的我在和并不熟悉并有些反感的后辈出去喝酒的时候全面爆发。一边絮絮叨叨我所有的秘密一边灌着烈酒到深夜,与庞大的账单一起不得不将此后辈带到家里让其睡地板。年龄大了越喝酒夜里睡不着觉,合眼了三个小时就自动清醒,一个人躺在床上眨巴眼睛后悔这可怎么收场。好不容易熬到早上8点把后辈从地板上的气垫床吼起来10分钟之内把其打发出我的公寓。我不知道哪一个更不像话:是我毫不客气的举止,还是我居然会掉以轻心向不熟悉近似路人的同僚后辈酒后真言。
都是飓风的错。年末之前禁酒。反省谨慎。